驴友相邀,北线穿越贵州梵净山。隔些时日未动,驴蹄子痒痒难耐,遂一呼而应。全然不顾此行正值气温陡降,阴雨连绵的不利天气。在海拔两千五百米的山上露营,又将挑战一个新的高度,驴脑袋里唯有兴奋。 一行男女十五人,三五成群,分别从当地车站上火车,到目的地铜仁站集合。领队“驴哥”。此君经验丰富,行事果敢细致,带队负责。久闻其名,此番得识,幸甚。出铜仁火车站后分乘两面包车,连夜狂奔百多公里,到宿营地时已是凌晨三点。营地为其中一司机的家庭小旅馆。按计划,六点必须拔营起程。床位有限,时间有限。帐篷是不必支了,睡垫地上一摊,睡袋一钻,草草入梦。 晨星未泯,大梦蓝图刚开始描绘,起床号响。匆匆洗漱,支锅造饭。又驱车前往山北下木锁村,在向导家等待另一队人马。不多时,湘西神驴“半哥”率领一支小分队到达会合。几番寒暄,合影留念后,一字长蛇阵,向后山进发。计划下午五点到达金顶景区扎营 ,行程约八小时。 进山前,天气转好。小雨骤歇,霞光微吐,山雾浮浮冉冉。理想的徒步天气。路名羊肠,蜿蜒曲上,落叶铺饰,两侧灌木竹林列队为仪。时值季秋,枫叶已酣,雾缭松石,翠绿间丹黄。山间如五色笔绘就。人在画中行,自是且看且拍,且歇且走。正午时分,队伍在一小片平地稍作休整,午餐为自带干粮。随后,步入原始林区。 为配合老林独有的阴森之气,阳光遁隐,连一路偶尔伴随的鸟鸣声也消失无踪。薄雾氤氲,时有小雨洒落。林间巨木触目即是,皆青苔覆身,时见老根虬盘于路。枯木狰狞。枝干黝黑如铁铸,无片叶着身仍傲然而立。身虽死,魄犹存,百态千姿,独有意趣。漫步其间,两目应接不暇,若急行,暴殄天物。出林后几无坦途可言,鸟道蛇盘,一步一喘。遇一小段下坡路,心上便为之一沉。下坡,意味着前头定有段更长更陡的上坡在候。翻越最后一段隘口险坡后已无岔道,终点也为之不远。互道保重后,向导回返。此时已行走在山脊之上,一侧为高山杜鹃林,一侧是深崖。探头下望,白茫茫雾气弥漫满山满谷,能见度不高。不见,亦不惧。 顺利到达景区,山中已无其他游客。大雾继续肆虐,十几米开外不见人影,只闻登山杖戳在石板路上铿铿作响。左首峭壁巉岩雄奇,但其迫人气势也被浓雾消弭大半。观景台亭阁中安营扎寨。疲惫。湿冷。霏霏淫雨随风贴面而舞,销魂蚀骨。亭子已徒具象征。在简陋的厕所中冷水洗澡换装,是交给意志去完成的任务。待到热饭菜入肚,大家情绪逐渐高涨,举杯互敬。酒酣耳热之际,听一女驴友惊叫连连。随她所指,观景台前方,浓雾已在快速消散,阳光乍现。缈缈烟波中,新金顶那擎天一柱,童话般矗立眼前。稍倾,其背后山峰也开始显山露水。目光所向,恰如一道闸门般,云雾自两峰间喷涌而出,无声翻滚,倾泻入前方深谷,汇成一片激荡的云海。这便是梵净山遐迩闻名的瀑布云奇观。自然之造化,可遇而不可求。驴哥事后说,此山他带队从不同线路穿越过几次,得睹这奇景,也是头遭。众皆痴迷,心随云动,碗筷一放,作鸟兽散。趁天边余晖未尽,一部人马冲向营地后的老金顶,我们四人则是一路小跑向新金顶,直奔云之巅。 新金顶险绝,近乎直上直下,依靠铁链攀登。石阶窄处仅容一足,登时须专注前方脚下,目不斜视,方能勉力克服恐惧。顶分两峰,小桥纽之,各建有庙。颤颤上得顶来,也不管供的是何方神圣,纳头三拜,谢神护佑。此时云雾已停止流动,放眼望去,云海浩瀚,有峰突兀如孤岛,落日在云层上方拉开一条金色地平线。伫立云端,聆听天籁,茫茫然已不作凡间想。直至玉兔东升,方才恋恋而去。 是夜月色晶沁,人却疲惫至极,早早钻进帐篷,揉搓着疼痛的膝,忧心着明日下山的八千级台阶还有待征服。所幸一觉醒来,驴体舒泰。早餐毕,打点行装。一路欢声笑语,一路作秀摆拍,悠哉游览老金顶。当天风和日丽,登高远眺,群山皆在脚下,山高人为峰。较之昨夜,心境又是迥然不同。嬉戏已足,观峰下缆车滑动,已有游客陆续上山。遂返程,数台阶去也。 |